技安愛唱歌 黃光亮
壹週刊 第1196期
豪語錄
技安愛唱歌 黃光亮
你覺得黃光亮唱歌好搞笑？我未敢苟同，因為聽黃霑提過：「黃光亮是認真的。」音樂大師無須幫一個不以登台為業的諧星造勢。
我只聯想起技安（胖虎）愛唱歌——技安便不准唱歌嗎？從莫華倫到巴伐洛堤，個個雄赳赳，唔一定脂粉味如林峯先係最佳男歌手。
更直接講，黎智英也學聲樂。
黃光亮說：「我諗你老闆同我心態一樣，街童出身的智慧，買套靚音響靚樂器都係身外物，唯獨把聲真正屬於自己。訓練有素，我現在聽得出人家講嘢的誠意。為保養聲線，我謝絕夜蒲劈酒，細膩感受每首歌喜怒哀樂，用哲學家心情。」
太深奧？尤其睇完上期本刊報導他出碟受騙，你寧願看我寫黃光亮有幾傻吧。
這又是「技安原理」——世間大雄多，技安少，平庸怕事的人會一廂情願認定：「大嚿衰」通常鱷魚頭老襯底，到頭來遭整蠱出醜。所以黃光亮、已故成奎安等一律歸類為面惡心善，於是強者未必強，弱者未必弱，天下太平。
才不是呢！自言活在制度邊緣辦事的黃光亮，從不分辨善惡，像唱歌，他只信自己。
大茶飯
關於街童出身，黃光亮定義清晰：「十二歲輟學，唔返屋企，自己養自己，仲唔算？」
彷彿粵語殘片音樂響起，洗耳恭聽破碎家庭遭遇……
「才不是呢！」黃光亮笑了：「一家七口，有齊父、母、兄、弟、姊、妹，我排中間，純粹因為反叛。城寨出世，石蔭邨長大，老豆最想我哋一個考的士牌、一個揸噸半密鬥。我有日坐 40號巴士見到架法拉利——其實未知佢叫法拉利，總之好靚，我發誓要擁有。如果一直規規矩矩過活，應該一世買唔起，我只知要改變，離家出走，半年後才打一次電話給屋企報平安。」
以法拉利為目標是否太頭腦簡單？沒有全盤計劃？
「年齡唔容許我咁識諗，想得通全盤時已經大個，下不到決心。你當然可以話目標做成功人士，咁幾多人士成功後不也是買跑車？愈具體愈物質才有爆發力。」
第一份工，賣點心。「做酒樓的好處是包食包住，即時解決問題。」黃光亮憶述：「之後的職業基本上都在制度以外，或者說邊緣。
「奴隸制度幾千年無變，大資本家給你養活的薪酬，有剩便購買他們產品，錢又回流到他們制度下。你要發圍，便要在制度以外動腦筋，例如走水貨走稅，走的是灰色地帶。」
看官或懷疑：筆者修飾了黃氏措辭？老粗怎麼滿口「制度」「地帶」的？黃光亮說：「我不喜歡返學喜歡睇書，箇中分別太大。」
他和我鬥背起古文來：「嶽飛，字鵬舉，相州湯陰人也，生時，有大鵬若鵠，飛鳴室上，因以為名。」那是他輟學前的語文課。鴻鵠之志，這句深得他心。
不要肉眼笑英雄了。
既入英雄地，認識江湖人南燕（林嶺南）。南燕籌備劇本，給胞弟林嶺東導演看，林嶺東說：「有個角色寫得神采飛揚。」南燕說：「照黃光亮來寫的。」弟弟說：「那為什麼不找黃光亮演？」
於是有了《監獄風雲》的傻標。
在我看來，「班門弄斧」絕對係讚揚。
與黃霑合作的不文系列電影，對白不再淨係「殺」同「上」。
投資西片兼任幕後，無關創作慾，「係想攞番話事權。」
黃光亮的人生經驗，夠編劇用來寫《監獄風雲》，你話豐唔豐富。
催眠曲
黃光亮說，演員自我感覺欠佳。「太被動，我一向生活不用等人，那時每天等周潤發開工。周潤發也被動，太多組戲要俾面。」
身份認同，遲至出任演藝人協會理事才發生，對，要做便做有聲出的，但其實當時他已開始淡出。
不拍戲，瓣數還多得很，信手拈來，筆者在其手機來電顯示發現一洋酒標誌，他忸忸怩怩：「同朋友夾份代理的，佛經話『可說』。不可說，是大道理。」
怕影響品牌？憑傻標形象，代理地盤佬恩物×妹或燕×啤酒先啱。
黃光亮說：「一來啦。係講出嚟就死！做藝人，人家話你生意出問題你就一定出問題。內地報刊寫我親戚木材廠欠債，打電話來：『你俾一筆錢，寫番你好啲囉。』香港的一樣，照寫，然後話：『你出嚟做訪問講清楚囉。』有藐視性嘅，索求不同，都係揸刀搵食，於是我叮一聲，現在乜訪問都接。」
鱷魚頭老襯底？
「是社會需要一個人咁至安心。例如我是真心注重著衫的，你今日係都要我在街頭扮醜怪，我答你：『 Why not？』廣東話尤其縮骨刻薄，自己做唔到就柴人台，好哋哋一句『班門弄斧』變成貶意。
「在我看來，『班門弄斧』絕對係讚揚——要弄斧頭，便走到木匠祖師魯班門口，理想應該有咁高得咁高。大家怕辛苦，才寧願相信鱷魚頭的人，收場注定老襯底。」
感慨無限放大。
「我生錯時代，最好生在戰國，最遲民初，那時仍容納到不為什麼的理想。人類文明正正起源於不為什麼的理想，如果萬事只為圖謀只為搵食，咁同回復返森林定律有乜分別？
「現代是一個森林社會，金融海嘯搞到咁都無人要坐監。」
不可說
不為什麼的理想，包括唱歌。
原以為他苦練是為了登台時對得住觀眾，黃光亮說：「正式只登過一次，自己聽都頂唔順，就免了。真心向人求教，人家總說得?嘞。」
「得?嘞」之意，我想起《監獄風雲》原聲大碟裡，周潤發和黃光亮等人故意唱到五音不全的《友誼之光》，大家愈笑愈聽，的確係「得?嘞」。
以醜為美的諧星，捨易求難追尋卓越，自從小時候見識 Bee Gees來港，便立志見賢思齊。
點知出碟俾人呃。
「怪唔得曬人哋，如果真係勁，人哋本來存心呃都會念頭一轉真心捧我來賺大錢。是我未夠火喉，對方先至殺雞取卵。」
如果黃霑尚在，不會遇人不淑了。
「我正式向霑叔拜過師，他寫過幾首歌給我，我一直不敢公開。到有一天我錄出來，聽住自己歌聲，可以美妙到瞓得著的話，今生無憾了。」
父子情
街頭拍照，圍觀師奶嗌錯：「大儍呀。」黃光亮大喝：「大儍死咗嘞！我係儍標！」
面惡心善？
「我不相信善惡，將人分成善人惡人，本身就是一種惡。」
他掛中港車牌，上落大陸公幹。
「正如人人話《老表你好嘢》講中港矛盾。在我看來，一邊揸矛，一邊揸盾，是有攻有守的，現在沒有攻守，彼此各行其事。情況似我??仔時出尖沙咀會怯，西裝友見到我又會驚，然後有一天習慣咗，就係咁簡單。
「我試過經濟低潮，有個幾年不見的朋友打來問候，我扮無事，他說：『攞一百萬去用住先啦，識你咁耐都無改過電話號碼，仲驚你走咗去咩？』我便接受了。係喎，一個人如果成日改冧把，一定有啲情仇或錢銀搞唔掂，信唔過。」街童有街童智慧，筆者慶幸自己是 9092××××，天地初開無變更。
洞悉世情如斯，法拉利買了一年，賣掉，因為嗜酒，未嚴打醉駕前自己已怕怕，現在他開波子自動波，方便老婆也揸到。「試過了，就不強求。大儍（成奎安）死後，大陸搵我替，包起三萬蚊一場巡迴，我唔接。大儍個病本來唔使死?，唱完要應酬大吃大喝，自己又會心雄，就咁捱死囉。」
黃光亮無兒無女，笑言上天不薄，臨老爆出個真嘅一樣私生子王祖藍，度身訂造請他出山，親骨肉都未必咁報恩。
霧水緣無謂替八卦新聞加磚添瓦，想說只是：「被傳成咁，我一早留意王祖藍在《獎門人》演出，欣賞他 show time完識得退番位俾曾志偉錢嘉樂，要收聲時收聲，於是我知呢條??仔有前途。」
王祖藍學院派，黃光亮江湖派，殊途同歸，學做戲，都係學做人。
大儍死咗嘞！我係儍標！
不同世界的兩代人，竟有點傳承之感。
胖虎頌
黃光亮不胖，亦算不上高大，微涼街頭要添衣保暖。他的威猛，是無形氣牆。
可以想像，他是從小武裝到牙齒上，先令到「人不犯我」，然後自嘲扮傻，達至「我不犯人」，其實似佛經中金剛境界。
根據漫畫記載，當大雄等同學仔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時候，胖虎（技安）是唯一會看鋪子會打工，正如黃光亮十二歲開始自力更生。
我不欣賞大雄靠叮噹靠法寶，欣賞技安敢愛（勇於表演）敢恨（不平則鳴）。
當然，有得揀，我最想做含銀匙出世嘅牙擦仔。
黃光亮少登台，卻會唱歌娛樂傷殘人士。
撰文：餘家強
攝影：梁炳權
協力：梁慧珠
整理：潘倩兒
.技安愛唱歌 黃光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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