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故事
金管局紮馬 反挾金發局
2013年01月24日被視為「金融怪胎」、衝著金融管理局（金管局）而來的金融發展局（金發局），本週二首次開會。身兼兩局（金管及金發局）成員的渣打香港行政總裁洪丕正，為此馬不停蹄。他先在週一隨同金管局總裁陳德霖，到杜拜推廣人民幣國際化，週二下午他已頻撲飛回香港，出席同樣著眼發展人民幣市場的金發局會議。金管局與金發局在角色、目標及成員名單上都有重疊，明顯疊床架屋。
對於特區政府失驚無神推出金發局，金管局高層對此極度不滿。事實上，自○八年雷曼事件後，金管局變得保守，對銷售及推廣金融產品更作全面規管，梁振英遂有藉口「炮製」新組織準備在市場上大展拳腳。金管局中人為此「紮行馬」，表明不惜用任何行政手段反擊，甚至對金發局日後政策諮詢工作，都無面俾扮聽唔見。
金融發展局週二舉行首次會議，梁振英雖然沒有坐低開會，但他在會議前特別到場打氣。金發局主席史美倫也識做，大讚特首鼓勵眾成員。雖有啦啦隊助陣，但首次會議並不齊腳，二十二名成員中，有二人缺席。兩小時的會議後，史美倫率領其中八名成員會見記者，原本最矚目的五位紅色代表沒有站台。
史美倫趁機就金發局引起的爭拗「耍曬冧」，稱之前表達不清楚，指金發局是民間組織，實則想講屬非法定機構。「我覺得好不幸、好抱歉，講咗之後惹嚟好多議論。」
金發局的出現，明顯觸動了金管局中人的神經，「金發局呢嚿嘢，根本就係想挾金管局，但金管局裡面嘅人，都唔係蠢人，會聽，但唔會跟住做。」一名金管局委員說，「好似金發局最初運作時，原意要向各部門包括金管局借調人手。但金管局的意向是，借一兩個還可以，你借十個八個，一定唔 OK。無理由我出錢我出人，你借咗去就算。金管局係法定機構，架構同人手都係要立法會通過，故一定會用行政手段拖住唔做。」
根據金發局成立前的諮詢報告，指基於金融服務業缺乏一個綜合的諮詢組織，就行業的長遠發展策略向政府提供意見，並「將現時向政府提供意見的委員會，納入單一諮詢組織以加強協調」，內容可謂一片空話。唯一實質而佔較長篇幅的，其實是：「提升香港作為首要離岸人民幣中心的地位，香港應採取哪些措施強化銀行、證券及保險業的人民幣業務。」
借力打金管局
這些工作，其實屬金管局範圍。金管局的職責，除了維持貨幣及金融體系穩定外，在推廣人民幣工作上亦相當落力。○四年開始，金管局首先推行人民幣存款、兌換等業務，並於○七年引進令散戶爭崩頭的人民幣點心債，兩年後再推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。本週一金管局總裁陳德霖便帶領成員親自飛往杜拜，推廣人民幣業務，成員洪丕正亦有現身。但本週二輪到金發局大鑼大鼓開會，同樣是成員的洪丕正已回港撐金發局。由杜拜直航香港，最快亦要八個小時，洪丕正認真頻撲。
「其實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，梁振英想搵自己友埋班亦無可厚非，但 CY搵好友史美倫做金發局主席，開完會就咬耳仔，令金發局可壓向金管局及證監、貿發局等，試圖以諮詢機構淩駕法定機構。」一金管局高層不滿。
現時金管局總裁陳德霖，是唐營人馬；該高層又指：「如果係強勢政府，根本唔使搞呢啲嘢出來。就係因為 CY係弱勢政府，佢以個人名義發請柬，想請人食飯諮詢嚇，都未必有咩人來。但而家金發局內嘅係朱雲來、陳爽等『紅人』，牙力就大好多！」
阿松任總過招
掌管香港二萬四千億港元儲備的金管局，一向有十足的自由空間。○三年時，傳聞時任財政司司長的梁錦松，和金管局總裁任志剛不和；當時梁錦松多次公開反對發債，認為等同「碌卡」，無助解決財赤，而且發債成本高，不過任志剛卻公開唱反調打對台。此外，任志剛又表示投資回報只能盡量做，並指財爺為外匯基金定下回報率為百分之四點五的目標，是「超樂觀」，兩名香港最重要的財金官員，就此互不相讓。
「向來政府都對金管局無符，就算梁錦松想同任志剛溝通，任總都係叫梁錦松寫封合規格嘅官方信件來。」金管局另一高層說。
金管局的超然地位，建基於九八年亞洲金融風暴。被稱為沙皇的任志剛，聯同時任財政司司長曾蔭權及財經事務局局長許仕仁，動用逾千億港元外匯儲備擊退國際炒家，保住香港匯率穩定，立下汗馬功勞。故此，即使任總年薪高達港幣一千二百萬元而常為人詬病，但仍未有人敢出手幹預。故任志剛當初對於金發局的成立，感到非常反感，曾公開批評其職能與金管局重疊。上週查史美倫被問及為何不邀任總入金發局，她亦不禁暗諷：「佢地位咁高！」
九八年金融大鱷索羅斯狙擊港股，時任金管局總裁任志剛(右）、財政司司長曾蔭權（中）及財經事務局局長許仕仁（左），動用逾千億港元儲備，大舉買入藍籌托市，成功維繫港匯，其後港府將買入之股票成立盈富基金（ 2800）。
成員根正苗紅
梁振英在金融界向來無甚人脈，特首選舉期間，亦沒有重量級銀行家站台，肯俾面撐場而名氣較大的，僅有基金界的雷賢達。雖然梁振英不諳金融市場運作，但他的選舉政綱，卻早已提及要成立金融發展局。上任半年，民望不斷插水的他，急不及待要做一番成績以扭轉劣勢，於是急就章吹雞成立金發局。不過，上星期四公布的二十二位成員，猶如電影《少林足球》的大師兄與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師弟般拉雜成軍。
領隊史美倫曾任中國及香港證監會副主席，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局長陳家強是當然成員，其餘非官方的二十位成員，任期兩年，包括：中資與外資機構代表各有五位；專業界別如律師、會計師共四位；本地證券商兩位；四位來自其他機構，如貿發局總裁、顧問公司麥肯錫的香港區總經理、期交所前主席等（見本文表）。
表面看來，名單似乎已平衡各方利益，但當中最矚目的是五位紅色資本家，包括前國務院總理朱鎔基長子朱雲來、光大控股（ 165）首席執行官陳爽、中銀國際英國保誠資產董事長謝湧海、中國人壽保險（海外）股份副董事長及總裁劉廷安及招商局集團前主席秦曉，由於他們共代表了多間重量級中資，不難令人擔心日後利益輸送。
「餅碎都分唔到！」
部分成員，正由「梁粉」雷賢達介紹。他於去年中，力邀中金公司總裁朱雲來，及光大控股執董兼首席執行官陳爽加入金發局，然而雷賢達本人卻被「用完即棄」，未能入局。雷指：「咁我好多唔同方面都有幫手……佢哋（朱雲來及陳爽）係好有視野嘅人才，我識咗佢哋好多年，好欣賞佢哋的睇法。而且中資金融機構一定要喺香港擔當重要嘅角色，特別係推動中港合作，佢哋對國情最了解。香港如果要發展人民幣業務，抓緊人民幣國際化機遇，一定要同佢哋合作，如果唔係就俾新加坡、倫敦，甚至前海搶咗。」雷賢達又指，現時香港市場仍被外資主導，如增加中資影響力，對市場有穩定作用。
這個「責任巨大」的金發局，最初只是由本港中、小證券商提議成立。其後梁振英於年中籌備選特首時，曾就此向業內十多個團體及獨立人士進行諮詢。立法會金融服務界議員張華峰為此感到不值：「本來係證券界提出嘅建議，我當時都有份出聲，目的係收集中、小企意見，可以對唔公平的事透過金發局作回應，擴大本地證券商的生存空間，但依家金發局主要係大行、基金、中資企業，同我哋原本訴求根本唔同，我連餅碎都分唔到！」問及為何自己無法入局，張華峰更顯得酸溜溜：「咁人哋係特首委任㗎嘛！」
金融發展局成員名單
踢爆假諮詢
政府成立金融發展局前，特設籌備小組策劃，成員包括史美倫、財經事務及庫務局副局長梁鳳儀、執業大律師李律仁、花旗集團亞太區高級顧問文禮信，及中銀國際英國保誠資產管理董事長謝湧海。四位非官方代表，現在已順利過渡成為金發局委員。小組於去年十二月向特區政府提交報告，大吹大擂說已舉行了十三次會議及十二場諮詢會聽取來自銀行、保險、會計、法律、學術界等五十四名代表的意見，貫徹梁振英政府喜愛成立委員會的「吹水方針」。
而原來諮詢都是柴娃娃做場戲，代表保險經紀的香港保險業總工會，也曾被邀出席，理事長張偉良踢爆是場「假諮詢」。「我們當日有代表到場，政府代表話想成立金融發展局，聽佢講咗個半鐘頭，都唔知係諮詢會。」
梁振英發表的競選政綱，點名提到「邀請保險業代表加入金融發展局，探討保險業的發展方向」。但金發局委任名單中，保險界只有大孖沙，如中國人壽保險（海外）股份副董事長兼總裁劉廷安。對於無經紀代表入局，張偉良炮轟：「點可以傾斜資方，冇勞方？我哋都係建制派，有投票俾梁振英，點解我哋冇份。」
六十二歲的史美倫（左三），先後在美國及香港做執業律師，後來加入證監會工作，九八年出任該會副主席，監管資歷豐富。九九年她與時任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（左五）及財政司司長曾蔭權（左七）出席證監會的周年酒會。
上週日，本刊到史美倫於壽臣山村道的住所拍門，保安員開大閘放行，查太知道後大發雷霆，嚇到保安冒生命危險衝出馬路截停記者及司機說：「而家我俾主席投訴，我要抄你身份證。」（林志謙攝）
即日邀請兼委任
香港證券學會會長李細燕，雖然有幸入局，但她無奈指：「都係上星期有人搵我，邀請我為業界發聲，我咪應承囉，詳細做乜、幾耐開一次會，都要等開完會先知。其實我哋業界成年前已經向政府要求，成立一個為本港中、小證券業界發聲的組織，雖然最後得我一個代表入到去，以後盡力拓闊生存空間，希望政府制定政策時，都顧及中、小企業的需要。」
上週日，本刊記者到另一位成員、財經界人力資源諮詢委員會主席關百忠住所拍門，他亦顯得有點迷惘：「我都好好奇係做乜，不過都要等開第一次會之後先知。之前佢都有諮詢過我，但到前排先收到委任信。」
政府上週四宣布成立金發局的同時，也一併發布有類似功能的經濟發展委員會。這經濟發展委員會，又是招攬各界代表，為香港經濟發展發表一下偉論。本來這些組織沒有什麼急切性可言，但梁振英政府也來同一招「突然吹雞，緊急埋位」，其中被召加入專業服務業工作小組的華人會計師公會會長林智遠說：「星期三讀完份施政報告後，下午就有人打去我公司問我入唔入會，我當時人在大陸，諗住第二日先答覆，點知佢就係咁打電話叫我同事催我，要我即日答。我咪應承咗囉，佢就即刻 fax（傳真）張委任信過來，跟住第二日就公布。」林智遠更笑諷：「依家政府啲保密功夫真係做得好喇！」
畸胎「四不像」
金發局主席史美倫上週五出席電台節目，一開始時強調金發局是「民間機構」，不會與金管局地位重疊；但當有人質疑金發局從事金融推廣工作，會與貿發局職能重疊時，她又改口指金發局只是一個「諮詢機構」。更搞笑的是，有傳媒向財經事務及庫務局查詢，當局卻指金發局是「公共機構」，大家自相矛盾，愈講愈亂。
其實無論史美倫，還是被邀入局的成員，至本週初都講不出金發局未來的實質工作。當上場打波的也摸不清球例及遊戲規則，我們只有從去年提交的小組報告中，參詳一點金發局未來運作的端倪。報告提及金發局會先借調財經事務局、證監會及金管局的人手，但日後會「逐漸將職員人數在數年內增加至約十五人」。不過，最為外界關注的財政來源，只說：「自給自足的模式運作」，但從哪裡「給」？則隻字不提。
學者連番質疑
中大經濟學系副教授兼全球經濟及金融研究所常務所長莊太量笑說，金發局是「 CY產品」，想不起全球其他地方有類似的金融機構。唯一相近的，是新加坡的淡馬錫，但由於現時政府仍未講清楚將來會否以主權基金形式去運作，因此很難作比較。莊肯定地說，金發局「唔只推廣咁簡單」：「如果純係諮詢機構就無必要設一個局，叫委員會就得㗎喇，如果有個局即係話有一個特定嘅 function去達到。」
他亦認為現時金發局以有限公司形式運作「一定有問題」：「佢係唔係自己籌款先？政府一個仙都唔擺落去先？好似金管局，佢哋唔係公務員都係公職人員，咁有政府監察，有公職人員行為不當嘅條例規管，所有職員應該同其他公營部門一樣，由政府睇齊撥款要經立法會或者審計署規管住，如果而家以有限公司形式運作就完全唔受規管㗎喇！」
中大政治與行政學系副教授馬嶽表示：「佢話自己係諮詢機構，但定位不清，未來提出嘅建議，其他公務員未必認同，但仍然要執行，會好影響公務員情緒同士氣。」
馬嶽又認為金發局定位「矇查查」，「如果係法定機構的話，成立前要進行諮詢，在立法會上通過立例，整個過程為期一至二年，但法定機構擁有法律權力，如證監會，有好強的執法權力。」
梁振英明顯想避過立法會成立金發局，馬嶽擔心未來會出現權責不清的問題，他續說：「未來如果有成員突然發表較震撼的言論，如大家好關心的聯繫匯率，言論俾人用來炒作，嚇親個市，但佢哋唔係政府官員，無得問責，最後會損害到公眾利益。」
老董智庫猛人多
弱勢政府總愛成立不同的 think tank（智庫），為政府獻計。早在九八年，董建華已在第二份施政報告中動作多多，為金管局多設一個金融研究所，為金融銀行政策進行研究。其時老董同樣被插行政會議成員質素低劣，於是成立一個國際顧問委員會，委員粒粒巨星，除新聞集團主席及行政總裁梅鐸、滙豐控股前主席蒲偉士外，還包括三菱銀行、豐田汽車、通用電氣、西門子、飛利浦及摩托羅拉等跨國商業集團首腦十四人。相比起來，師承老董的梁振英，其委任金發局及經濟發展委員會的成員，多是中資金融機構背景，最「國際化」的也只是新加坡前外長楊榮文及台灣財政部前部長劉憶如，明顯差幾皮。
貿發局是推廣香港始祖
梁振英有意利用金發局推廣香港金融，但早在 1966年，港督戴麟趾已成立貿易發展局，定性為半官方組織，稱為香港公營機構，由於受法例規管，又稱為法定機構。貿發局專責推廣香港貿易，現時在全世界已設四十多個辦事處。
曾任貿發局委員的李鵬飛憶述：「嗰時大 sir（鍾士元）有份創造㗎，除咗貿發局，仲成立咗生產力促進局同埋工業總會，主要想有班人幫港英獻計！」他解釋，貿發局的主席非全職，初時全由政府資助，但近年政府資助比例已降至約兩成：「其他多數靠辦展覽自己搵錢，好似珠寶展呀書展咁搵錢，邊似而家金發局咁，開有限公司，仲話叫人捐錢！金融咁敏感，咁做一塌糊塗！」
飛哥又狂插金發局以有限公司形式成立，目的是想避開立法會監察：「呢啲係掩眼法，用公帑要經立法會，佢想避開監察，同埋想𥄫住金管局就真！」
.[壹週刊]金管局紮馬 反挾金發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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